阿婆点点下巴, 还是笑眯眯的模样。静默了一会儿,她喟叹道:“小不点儿,其实人离死不远的时候是能感觉到的。”
“我最近总有些急躁,迫切想把一些事情做完。比如过生日, 见见老朋友, 把孩子们的围巾织完……”
宋疏缓缓握住她的手,老人的手掌比他的暖和, 温度在两个掌心指尖传递。
“你还记得我的生日愿望吗?”
“您没说。”
阿婆闻言神秘一笑, 握紧宋疏的手道:“阿婆对着蜡烛许愿说, 上天呐, 我留恋人间太多太多, 能不能晚点接我回家。”
“现在看来,真的是你帮我实现了,谢谢呐。”
阿婆语调微微上扬,慈蔼微笑。宋疏顿了下,垂眸掩饰泛红的眼眶。
在阿婆睡去前,他问到号码,联系了她的家人。
听到这个消息,远在其他城市的电话另一边瞬间炸开锅,一阵忙乱后表示会立刻赶回来。
随后宋疏一直陪在病床前,直到第二天中午护士送餐时,终于有人赶到。
当时宋疏帮阿婆立好桌子,准备好以后听见外面有声音。
他歪着身子探头,看见门外有两个五十多岁的老夫妻,面色焦急。背后跟着的男人抬手按住两人的肩,安抚道:“爸,打个电话问一下。”
老伯恍然拍大腿,掏出手机。
宋疏转眸,便看见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在震动。
他举起手机,扬声试探:“你们好?”
听到耳熟的声音,老伯回身发现青年。他朝门里探头,瞧见阿婆正坐在病床上吃饭,立刻张开双臂噔噔噔跑过来。
“妈!”
“还没走呢,不许哭。”
阿婆凶巴巴出声,对方立刻抿住嘴巴。宋疏起身让位置,他扶着床沿,眼泪汪汪坐下,看着妈妈吃饭。
“妈你不知道,我大半夜听到你心梗,差点把心脏病也吓出来了。”他捂着承受不住的老心脏,解释道:“老二老三住的远,得下午才能赶过来,呜呜呜呜——”
阿婆听着哭声吃饭,哼了一声不乐意道:“一大把年纪,都是有孙子的人了还那么爱哭。你看你,一来就把我们小不点儿挤走了。”
闻言大伯抬头,泛着水光的眼睛与身旁站着的青年对视上。反应两秒后,他蹭地站起来,一把握住宋疏的手。
“小哥,真是太感谢你了!没有你我该怎么办!”
瞧着自己被死死握住的手,宋疏琥珀色眼睛眨啊眨,无措地看向阿婆。
被拉着从滔滔不绝的无法言谢、再到以后相亲抱在他身上,宋疏好不容易才得以脱身。
出门时,听见那夫妻两人苦口婆心劝说:“妈,还是跟我们去小毅那吧,真的不会麻烦……”
声音随着门缝关闭消失。
“好了?”
宋疏抬眸看到倚墙站在旁边的央酒,他颔首道:“家人来了,我们先回家吧。”
“你不吃饭吗?”
宋疏扫了眼他的肚子:“你饿了?”
树只需要光合作用与呼吸作用,当然不会饿。央酒竖起手指,精准地点在青年的胃上。
“你。”
刚刚护士送来了阿婆的饭,但宋疏还没有吃饭。人类一天三顿,少一顿都容易生病。
一生病,他就会躺进那个不准进的屋子里。
宋疏看着自己的胃,怏怏摇头。他推开衣服上的手指,哑声道:“我想回家,小乌还在那里呢。”
猫实在不方便带,在央酒带着两人瞬移到县医院以前,小乌被托付给小鹿照看。
此刻应该还被关在院子里,它一向很乖,希望这段时间也没有乱跑。
又是猫。
央酒不悦的扯了下嘴角。不过人类说想回家,那就先回家吧。
他拉起青年的胳膊,带着人朝外走。
“稍等一下。”
身后传来男人的呼唤,宋疏回头,发现是与老伯一起回来的男人,应该是阿婆的孙子。
他穿着一身灰色西装,领结的位置是空的,领口的纽扣错开一位。这样的一身在初雪的日子,太单薄了,举起的手冻得通红。
男人应该刚刚刚从医生那里回来,请求道:“我想回家帮奶奶拿些衣服用品,可以和你们一起回去吗?”
宋疏颔首。
“我爸这个人天生情绪比较饱满,没吓到你吧?”
黑色轿车上,驾驶座的男人看了眼车中央的后视镜。镜面里漂亮的青年垂眸沉静坐着,旁边白发男人一直保持着臭脸,瞪着他的后脑勺。
宋疏摇头:“可以理解。”
“你是邻居家那个小孩吗?”陈东毅回忆了一下,迟疑着道:“小……松鼠?以前都是这么四处跟人介绍的。”
宋疏有些尴尬:“是,我叫宋疏,疏影横斜水清浅。”
男人恍然大悟:“我以前一直以为是小名,原来真叫宋疏。”
农村里大多数是叫小名,阿猫阿狗都是常有的名字,松鼠相对有特色,但做小名也很合理。
“你好,我叫陈东毅。”
一路攀谈几句,顺着金水河很快便回到了青城镇。洁白的雪花笼罩整个村子,这里依然安静祥和。
离去前阿婆告知了需要的东西与位置,陈东毅匆匆收拾好后就往回赶,离开前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宋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