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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手上动作一顿,俞心桥说:“是啊,不好。可是你又没接受我的追求,我不能怪你。”
    “可以怪我,都怪到我头上。”徐彦洹颔首,看着俞心桥微颤的睫羽,“现在是我在追你。而且现在,我比你大六岁。”
    本来就该照顾你,保护你。
    俞心桥笑了,学他的口气:“占我便宜是不是?”
    声音却已经有点发抖。
    有时候真恨不得全部忘记,忘记那些没有下文的情书,扎心窝子的冷言冷语,无数次的自作多情。
    可是忘不掉,连出车祸失忆,忘掉的都是没有他的那些年。和他有关的记忆,每一段都清晰地刻在心底。
    “徐彦洹,你不要装可怜。”俞心桥说,“你一点都不无辜。”
    这样说着,俞心桥仰起脸,看进徐彦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,又觉得这样一个人,本就不该受七情六欲之苦,悲欢离合之痛。
    他理当冷漠一生,无情一生,只让别人为他辗转反侧。而非现在这样,小心翼翼地对待,仔细谨慎地在乎。
    俞心桥发现自己真的很奇怪,一边不想独自受煎熬,一边又觉得徐彦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,不该再吃爱情的苦。
    “嗯。”徐彦洹应道,“我的确不无辜。”
    所以他认了,就算俞心桥今天不来,就算俞心桥再也不回来,他都认了。
    可是既然被他抓住,就不可能放手。
    他开始相信俞心桥的失忆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:“既然忘了,我们可以重新开始。”
    “……重新开始?”
    “从结婚的最初。”
    俞心桥茫然:“结婚的最初,应该做点什么?”
    他想到了每天接吻,臊得脸一红,刚升起的泪意都被压了回去。
    虽然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,但还是有点疑心。俞心桥问:“我们真的,每天都接……吻吗?”
    “不止。”徐彦洹说,“还做别的。”
    实际上,俞心桥一直在猜测二十四岁的自己有没有性生活。
    家里没有润x剂,也不见安x套,结婚对象又长了张清心寡欲的脸,他偏向没有。
    拥抱和接吻,应该就是极限了。
    可是,喜欢怎么可能不和欲望挂钩。
    俞心桥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下瞟,又被逮个正着。
    “不信?”徐彦洹眉宇微蹙,似是无法理解这也能被怀疑,“我说过,你可以试试。”
    刚才俞心桥那双手在他身上弹钢琴似的来回游走,圣人才不起反应。
    此刻的俞心桥已然懵了,毕竟越是冷静自持的人说出这种话越是杀伤力倍增。他的手无意识一松,药膏掉在了地上。
    他要去捡,徐彦洹不让。
    形势在不知不觉中调转。徐彦洹一条手臂箍住俞心桥细瘦的一截腰,把他困在沙发里。俞心桥眼尾发粉,嘴唇红润得像某种剥了皮的水果。
    明明今天还没咬过。
    而俞心桥这会儿才想到徐彦洹藏在冷漠外表下的本性。他除了恃靓行凶,还脾气欠佳,耐心极差,眼下悉数暴露,就有一种裹挟着戾气的强势。
    他顺着俞心桥的目光低头,看见自己被解开两颗纽扣的衬衫领口,和因为抹药被扯得松垮的领带。
    俞心桥干咽一口空气。
    同时目睹,那在冷白皮肤下的喉结,剧烈地一个滚动。
    徐彦洹握住俞心桥的一只手,用最后一点耐心掰开他蜷起的五指,放在自己胸前的领带结上。
    “你系的。”徐彦洹嗓音低哑,有理有据地提出要求,“你帮我解开。”
    第25章 →我是你的谁。
    俞心桥现在可以确定,二十四岁的自己至少心理素质不错,看看十八岁的这个,手正在不自觉地颤,掌心都沁出汗来。
    比他小时候拥有第一台属于自己的钢琴,掀开盖布那会儿还要紧张。
    不同于开盲盒那种不确定的紧张,眼下是一种即将拆掉积木建筑的其中一块,破坏某种平衡的慌乱。
    他有预感,一旦把这领带解开,之后的一切发展都将不受控制。
    俞心桥很小声地说:“我、我信……”
    徐彦洹等半天等来一句延迟的回答,冷声道:“晚了。我不信你信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自己挖坑自己跳,俞心桥骑虎难下,徒劳挣扎道:“可是,你不是说在追我吗,还这么、这么……嚣张?”
    徐彦洹都快被他气笑了:“我就是不够嚣张,才由着你拖到现在。”
    俞心桥没懂“拖”的意思,眨了下眼睛正要问,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。
    握着领带结的手顺势一松,俞心桥正要跑路,被徐彦洹握住手腕握得更紧了。
    “有你的电话。”
    “不接。”
    “万一有急事……”
    俞心桥亲眼看着徐彦洹的脸色越来越黑,那铃声偏就响个不停。
    到底松开手,去把电话接了。俞心桥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,长长呼出一口气。
    再这样下去,他自己的反应都快掩饰不住。
    电话里没说几句,徐彦洹“嗯”了两声,最后说“我马上到”,放下手机就去拿外套。
    见他着急,俞心桥问发生了什么事,徐彦洹说:“有个当事人要跳楼,我过去看看。”
    俞心桥愣了一下,接着也去拿外套: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    领带非但没解开,还重新系了回去。
    路上徐彦洹给俞心桥讲了大致情况。这个案子是他最近接的两个无偿法律援助之一,当事人是一名十六岁的男孩。
    起因是男孩和母亲长期遭受来自父亲的家庭暴力,有一回他放学回到家,又见父亲在殴打母亲,盛怒之下抱起家里的座钟砸向父亲,造成其父颅骨骨折,脑颅出血,至今昏迷不醒。
    由于是未成年人,案件性质又比较特殊,男孩自从伤害父亲之后精神濒临崩溃,如今被警方看管在医院里,由他母亲陪同。
    事发地点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酒店楼顶。
    到地方下车,得到警方的允许乘电梯上到顶层,再走一段上行的楼梯。推开楼顶铁门,迎面刮来一阵大风,俞心桥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,幸而徐彦洹一把将他扶住,并说:“你就在这里等我。”
    俞心桥哪能放心,到底跟了上去。
    男孩的母亲,一名身材矮小、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,看见徐彦洹就又忍不住流泪:“徐律师,对不起这么晚打扰您,可是小海他、他……”
    徐彦洹说:“没事。他现在人在哪里?”
    女人带着他往前走,只见闪烁的霓虹之中,楼宇与天空交接的边缘,一个瘦削的背影坐在那里,头发在风中乱飞,略显宽大的病号服也吹得鼓起,好像风再大一点,他整个人都会被吹下去。
    警察和消防已经赶到有一阵,刚才上来的时候看见有人在下一层布置营救设施。徐彦洹上前的时候受到了警方的盘问,听说他是律师,警察还是警惕:“现在轻生者情绪很不稳定,如果不是很熟悉的人——”
    “徐律师是好人,小海很听他的话。”男孩的母亲忙道,“不然我也不会喊他过来。”
    确认完情况,徐彦洹被放行,他躬身,越过警方拉起的警戒线。
    俞心桥只能和男孩母亲一起等在原地。
    风胡乱地吹,拨开糊住视线的头发,俞心桥看见徐彦洹的背影越走越远,渐渐融入夜色中,变得不似往日那样高大。
    变得像以前一样孤独。
    徐彦洹停在离楼宇边缘三米左右的位置,稍稍提高音量:“小海,这么晚出来吹风?”
    名叫小海的男孩慢吞吞地转过头,看清来人的面孔,又麻木地转回去。
    “别管我,你们都别再管我了。”他说,“我知道,再怎么辩护都没用,我要坐很多年牢。”
    “谁说辩护没用?”徐彦洹问,“你连我这个律师都不信?”
    男孩肩膀颤了下:“我、我差点把他打死。”
    这个“他”指的自然是那个被打到重伤的父亲。
    徐彦洹说:“你不是故意的,是他有错在先。”
    “我好累。”男孩摇头,颓然道,“我的人生已经完了,我还拖累了妈妈。”
    “是不是拖累,你应该去问你的妈妈,而不是在这里胡思乱想。”徐彦洹的掷地有声道,“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,你的人生还没有完。”
    这话戳中了男孩敏感的神经,他扭头吼道:“你们这些没经历过的人懂什么!你有过从小活在黑暗里,有上顿没下顿,朝不保夕的生活吗?你有过放学不敢回家,东躲西藏的日子吗?你知道看不到未来,不敢对任何事抱有希望是什么感受吗?”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徐彦洹说,“我知道是什么感受。”
    不远处的人群中,听到这句话的俞心桥一怔。
    坐在楼宇边缘的男孩也愣了下,嘴巴几度开合,都没能说出话来。
    或许是徐彦洹的眼神有种自苦难中磨炼出的坚定,叫人无法不相信。
    “正因为我知道,所以我格外珍惜当下拥有的。”
    徐彦洹的声音被风吹到人群中,灌入俞心桥的耳朵。
    “相信我,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,只要熬过这段时间,后面有无数可能性在等着你。”
    几乎是话音刚落,一名系着安全绳的消防员自下一层攀爬上来,趁男孩不备扑过去,将他按倒在地。
    救援结束,收拾残局。
    混乱中,俞心桥看见男孩的母亲冲上前将男孩抱住,凄哀的哭声缭绕天际。
    也看见徐彦洹似是松了一口气,转过身来,隔着人群递给他一个“一切都好”的浅笑。
    俞心桥也冲他笑,虽然心里莫名泛起酸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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