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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夫人?钟明愣住。心中刚刚产生疑惑,恢复运转的大脑却立即调出一个画面。
    那是一只由楼梯顶部缓缓向下爬行的巨大蜘蛛。它通身呈黑色,从头到尾绕着荧粉色的光圈,细长弯折的蛛腿像一张巨网搭在台阶上,八只眼睛分别看向不同的方向。
    钟明睁大了眼睛。终于想起来,他是被那只蜘蛛吓到,脚滑从楼梯上跌了下去,摔到头晕倒了。
    玛丽夫人似乎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理由,眉头一皱,视线又转向钟明:“你半夜为什么还留在外面?”
    钟明敛下眼睛,看着自己的脚尖,小声道:“我……我在擦台阶。”
    玛丽夫人的眉头皱的更紧,薄唇上下一碰,声音不大,气势却迫人:“昨天一大早就安排的事情,你一整天都没做完?”
    闻言,钟明像是被她严厉的态度吓怕了,头埋得更低,嘴唇嚅喏两下,像是想说什么,又咽了下去。
    马修在旁边解释了一句:“应该是有人找他麻烦。”
    玛丽夫人显然不吃这一套,但她刚张开嘴,马修就又道:“夫人,你看看这个。”
    他伸手,撩开钟明身上的西装外套,里面的西裤已经在台阶上磕破了好几个口子,然而其下的皮肤白皙光滑,没有一丝伤口。
    玛丽夫人的脸色骤然一变,眉尾一跳,又看了地上的鲜血,神色几变,最后视线回到钟明身上,眼神像刀子,一寸寸滑过他的脸。
    “真没想到是你……”她拧了拧唇角,嘟囔了几句,后半句声音低下去,抬头看了眼马修,转过身去:“你把他带着吧。”
    “是。”马修应声,示意钟明跟上。
    钟明偏头看了眼地面上的血迹,小声道:“我把地上的血擦了吧。”
    “不用你管。”
    马修言简意赅,钟明只好跟上。一转眼,玛丽夫人已经转过走廊,不见踪迹。钟明跟在马修身后,抬眼看着他高大的背影,心中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冒头,然而心中百转千回,到嘴上却一句都没问出口。昨天他已经吃了嘴快的教训。
    他们穿过复杂蜿蜒的走廊,延伸到某个房间前。马修在门前停下,钟明跟着顿住脚步,看着面前的青年偏过脸,碧绿的眼睛微微闪烁:
    “你没什么想问的吗?”
    钟明掀起眼皮,小心地看了他一眼:“…没有。”
    闻言,马修弯了弯眼睛,唇角牵起一点微不可查的笑容:“这么听话?”
    钟明低着头没说话,感到自己的头顶被轻轻摸了两下,马修转过身,推开门。
    “吱呀——”
    一道亮光打在林佟眼睫上,他抬起头。门后是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,壁炉中烧着柴火,驱散了清晨的阴冷,阳光从花窗中照进来,洒落在厚实的地毯上。
    房间中央摆着一张长餐桌,桌面上摆着一篮子面包,一大份熏肉拼盘,还有一只玻璃壶,里面盛着满满的新鲜牛奶。
    空气中飘散着食物香甜的气息,和拥挤阴冷而满是霉味的地下室天差地别。
    饶是定力好如钟明,在被饿了一天后,闻到食物的香气也差点口水都流出来。
    “坐吧。”
    玛丽夫人坐在上首,鼻梁上架着一副单片眼镜,膝上摊开一张报纸,头也没抬地说。马修点头,坐到餐桌旁,钟明跟着坐在他旁边,抬起眼,一下跟对面的一双秀丽的眼睛对上视线。
    餐桌旁除开钟明一共坐了五个人,玛丽夫人与马修,一个身材胖胖,看起来很和蔼的中年女人,另外一个身材高大,带着金丝边框眼镜的斯文男人,最后是正巧坐在钟明对面的一位小姐。
    之所以用小姐形容她,是因为这个女子格外年轻,柔顺的金发搭在肩上,眼睛碧蓝,穿着一条宝蓝色的丝绒裙装,扣子和玛丽夫人一样扣到喉咙下最后一颗,身上有股严肃高傲的气质。
    钟明看着她,心想这应该就是基督徒玛丽夫人最欣赏的那种女性。
    这些就是‘上层’的仆人了。
    众人显然对突然出现在餐桌上的钟明很好奇,他们的视线一下一下往这个亚洲面孔的青年身上扫,等待着玛丽夫人的解释。
    但是她什么都没说,‘哗啦’一声叠起报纸,站起来,拿起桌上的铃铛。
    随着叮铃一声,桌边的人们不约而同地低头敛目,双手交握。
    钟明一愣,明白过来,这是基督教里的饭前祈祷。而更奇怪的是,在他听到那声脆响之时,身体已经自发地摆出了同样的姿势。
    这是为什么?钟明闭上眼,心中疑惑,但是双手却自发地交握放在身前,摆出祈祷的姿势,清晨的鸟叫声自窗外传入,他与其他仆人齐声道:
    “阿门。”
    钟明带着心中的茫然,缓缓睁开眼,发觉玛丽夫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,嘴边紧绷的竖纹淡了不少。
    “看来你也同样信仰上帝?”
    她开口道,语气罕见地柔和了些。
    钟明一愣,他记不清自己前世到底有无宗教信仰,于是谨慎地没说话。
    玛丽看他呆愣样子,脸色又冷了回去,嘴唇翁动嘟囔了两句。
    她看得明白,这个眼角眉梢带着媚意的青年祈祷的姿势是所有人当中最标准的,可惜人太钝,像只木头,不讨人喜欢。
    “吃饭。”
    她简短地说。
    钟明忍了两秒,等到桌上有人拿刀叉,才伸出手,自框中拿出一只面包咬了一口。甘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,和楼下硬的能砸穿窗户的黑麦面包完全不是一回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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