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听我说完。”梁季泽摁住她的手,“我是有理由的。”
“什么理由?怎么算周先生今晚出得力都比你多,凭什么你的奖励得比他好?”
“他那叫出力吗?”梁季泽不以为然,“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,不过是把口罩摘下来,让别人看他的脸罢了。”
周远川摇了摇头,懒得搭腔。
“唱歌可不一样,我是实实在在付出了劳动的。”梁季泽引诱道,“你不想听听吗?”
乔桥想了想:“好吧,但我可不是认同你那套理论,我只是好奇你唱歌什么样而已。”
“不会让你失望的。”
说着,梁季泽叫来侍者,简单沟通了一下,侍者便同意了。原来也经常有客人提出类似要求,只要支付了费用,餐厅也不会管台上的是谁。
梁季泽上台了。
他口罩帽子戴的很严实,前额的碎发也拨下来遮住了眼睛,还有意调成了微微驼背的体态,看着就像个呆头呆脑的宅男,给人一种内向懦弱的感觉。
乔桥每次看他用这招都觉得很不可思议,明明吃饭时还是从容慵懒的便装影帝,离开座位的那一刻就能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,堪称魔法。
梁季泽试了试音,又调了下麦克风的高度,再把手机连上音响,很快,悠扬旋律开始在餐厅中回荡。
餐厅里其他客人投来好奇的目光,乔桥还听到了邻座的窃窃私语:
“这年头怎么什么人都敢上台唱歌啊?”
“就是,经理哪儿去了?我们花钱来这里吃饭可不是为了听素人唱歌的。”
“你不是最近在学唱歌吗?要不他唱完你也上去唱两首?”
“咦,你这人好坏哦,那台上的不是要尴尬死了吗哈哈哈。”
乔桥生气地回头瞪了那两人一眼,刚想回怼,梁季泽的歌声响起了。
他嗓音低沉,从吐出第一个音节时,乔桥就感觉餐厅内的空气都为之一变,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,有的甚至连嘴里正在咀嚼的食物都忘了吞咽。
这是一首颇有年代感的老歌,也是当年某大热电视剧的主题曲,讲述了一个快意恩仇的江湖故事,而相比原唱的凄婉哀愁,梁季泽的版本则更添一分潇洒,再配上他那饱含磁性的嗓音,故事里的飘摇烟雨,美人侠客,青灯古寺……都仿佛再次出现在人们眼前。
说实话,梁季泽唱得并不完美,他毕竟多年不动嗓,有些音偶尔飘忽吃不准也是很正常的。但他的嗓音实在太贴合这歌了——不,乔桥甚至觉得他是在用声带‘演戏’,用声音演绎故事中的喜怒哀乐,歌曲只是载体而已!
乔桥也算见过一些专业歌手,但梁季泽这种一开嗓就把人扯进故事中的本事,她还是头一次见到。
一曲终了,场上寂静无声,梁季泽无所谓地笑笑,悠闲下台,继续吃饭。
过了好一会儿,餐厅里才逐渐响起稀稀拉拉的低语,人们纷纷从故事中回过神了。
宋祁言看向梁季泽:“唱得不错。”
“唉,跟我想象的差远了。”梁季泽半是遗憾半是惋惜地摇头,“不练就是不行,走调走得我都听不下去了,幸好戴了口罩。”
“不,我觉得很好听。”乔桥认真道,“我一般不夸你,夸你说明你唱得确实好。”
梁季泽忍不住笑了:“谢谢。”
说着,他探身越过桌子,拉下口罩飞快地在乔桥嘴唇上亲了一口:“剩下的等回酒店再兑现吧。”
乔桥脸有点红,但也没说什么,反正也没人注意到他们。
只有周远川低头不语,表情看起来有些沮丧。
“周先生,你怎么了?”
“我没事……”
“你看起来可不像没事的样子,是胃里不舒服了吗?”
周远川犹豫了一会儿才幽幽道:“我既不会唱歌,也不懂乐器。”
“呃,这不是很正常吗?我也不会啊。”乔桥有点摸不着头脑。
“他是觉得被我比下去了。”梁季泽悠悠道,“还是在他玩不转的领域。”
周远川被戳中心事,脸上登时一红:“我对艺术这方面实在是……不开窍。”
“哪又怎么样啊!”乔桥哭笑不得,“你又不是神仙,怎么可能事事擅长?再说你会的东西,我们也不会啊。”
“但是,我会的东西没法像这样展示给你看。”他郁闷地垂下头,“它们无趣又枯燥,就算讲给你听你也不感兴趣。”
乔桥:“……”
啊这,好像还真是。
她尴尬地望了望天花板,别的科目也就算了,物理数学实在是她人生的两大克星,从上学起就是各种不及格伴随着她,即便她愿意听周远川讲,也不敢保证能意识清醒地听完。
“那也不是周先生的问题,是我的问题!”乔桥郑重其事,“我太笨了,理解不了世界运行的原理!”
“但是我想听你夸我……”
“停。”梁季泽冷冷地打断他,“周远川,你的奖励小乔已经给完了,你不能再要求更多了。”
周远川闻言幽幽一叹,竟然真的不再继续说下去了。
乔桥眨眨眼睛,有点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。
“因为你现在是‘共享’状态。”宋祁言放下筷子,拿起旁边的餐巾擦了擦手,淡淡道,“你多关注周远川一分,我和梁季泽就会被忽视一分。”
乔桥立刻喊冤:“我怎么会忽视你们!”
“但你的注意力是有限的。你只长了两只眼睛,两只耳朵和一张嘴。”宋祁言摊开手掌,将乔桥的小手包在掌心中,他微微一笑,“看,我握住你的手,你就不能再握住别人了。”
乔桥有些不知所措。
宋祁言:“不偏不倚很难,好在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慢慢学习。”
说完,他从容起身:“我们该回去了。”
直到走出餐厅,乔桥还在琢磨宋祁言的话。
她能稍微……仅仅是稍微,能揣摩到一点话里的深意,实际上她这几天也有所感觉,只是她太迟钝了,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,直到刚刚被宋祁言点醒。
打一个比方,假如她是一台电脑。
以前这台电脑每天会被租给不同的人使用,在租下她的24小时里,租客可以随意开机关机或者用她下载各种资料,她只需要按照对方的指令做事就可以了。
但现在这台电脑变成了共享电脑,每个人都想尽可能多得使用她,这就必然造成了租客们之间的冲突和对立。如果不加以约束,就会出现两种结局:
一,她因过度使用而死机。
二,租客们矛盾升级。
因此她这台电脑必须学会思考。
她要对每个租客进行综合考量,比如有人需要她高强度运算,有人仅仅需要她保持开机即可,给这两类人同样的使用时间显然是不公平的,但合理的时间分配需要智慧,就像走钢丝,稍有不慎,全盘皆崩。
乔桥有些头疼,她是真不擅长处理这种需要动脑子的事,但她没法逃避,这是大家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年,可预见的未来还会有很多个年,她早晚得面对。
“时间不早了,直接回酒店吧。”梁季泽看一眼腕表,就这么一低头的功夫,一个小孩不知从哪儿蹦了出来,结结实实撞在了他身上。
孩子还小,少年身量,精瘦干巴的,跟梁季泽这种常年健身的成年男性对撞,当然讨不到好,撞得他趔趄一下,差点一屁股扽地上。
“你没事吧?”乔桥离得近,下意识伸手扶住,“走路要小心啊。”
小孩一声不吭,扭头飞快跑掉了,从头到尾乔桥连他的脸都没看清。
影帝表情有些龟裂,倒不是被撞疼了,只是有点无语,任谁好端端地走着路被人来这么一下都会有点不爽,更何况对方连句对不起都没有。
不过他也没说什么,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呢?
很快,四人回到酒店,乔桥立刻往沙发上一坐,大大伸了个懒腰。
“糟了。”
她闻声抬头,见梁季泽正对着自己的手腕发呆,她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,周远川先意识到了不对:“你的手表呢?”
宋祁言紧接着也反应过来:“是那个小男孩。”
梁季泽扶住额角:“我当时就该想到的。”
“真被偷了?妈蛋,难怪那小屁孩不敢跟我对视!”乔桥火冒三丈,她跳起来开始穿外衣,“走走,报警去!”
宋祁言盯着梁季泽:“麻烦吗?”
“有点。”男人叹口气,“那支是限量款,准确点说,国内就三个人有。”
乔桥一听更心疼了:“那肯定很贵吧?没事,涉案金额这么大,警方肯定会立案侦查的,我们先去报警。”
然而三个男人都钉在地上了似的一动不动。
“喂,咱们再有钱也不能这个造法吧?限量款手表说不要就不要了?”
“小乔,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。”周远川苦笑,“如果这支手表被有心人拿到,梁季泽这几天的行程就要全部暴露了。”
“那也还好吧……就说我们跟他是朋友关系呗。”
“朋友之间可不会混住一套房。”宋祁言凉凉道,“更不会在餐厅接吻。”
乔桥: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