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浓得像是泼墨,点点星光缀在夜空中。现在夜深得过分,周围的楼都灭了等,只有很远的商区还亮着招牌,广告牌霓虹的灯光找到这里,把叶清的脸照亮。
她坐在天台的边缘,只套了一件白色衬衫,有些百无聊赖地晃腿。她皮肤白,头发又长,大半夜的看着简直像是一只艳鬼。
天台风大,为了抗冻,她就一边等人一边和系统聊天。
“你觉得我的想法靠谱吗?”她问系统。
“我觉得靠谱是靠谱……”系统很迟疑,“就是,是不是,有点狠。”
“还好吧?”叶清犹豫了一下,“只是让颜云淮别为难我妈妈而已,最好还能出手把叶家也救了——这对他应该不算什么吧。”
系统没来得及说话,因为叶清等的人已经来了。
穿着深蓝色长风衣的男人站在天台门口,隔着一段距离看向叶清。他高挑,肩宽腿长,长着一张挑不出毛病的好脸。叶清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矜贵又危险,后来又觉得他很温柔,兜兜转转到现在,才险险看清他压在温柔外表下的偏执。
如果她就这么走了,谁知道他会对叶楚之做什么。
颜云淮慢慢向她走来,闲庭信步,就像一点也不计较叶清跑前烧了他的院子一样。他带着一点笑意,冲着叶清伸出手:“走吧,清清,我们回家。”
像是叶清只是在院子里遛了一圈一样。
他一边接近她一边,一边温柔地说:“等你高考完,我们就可以办婚礼,看你喜欢什么样的形式,不管是中式还是西式,我都可以找人设计。”
叶清伸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,她说:“——我不会跟你结婚的。”
颜云淮停下脚步,站在原地,平静地看着她:“你没有选择。”
他露出了一点笑:“除了我,你还能选择谁呢?那个白家的私生子,还是楼下的那个?他们都争不过我。”
鞭子之后,他又给了一颗糖,诱哄道:“嫁给我,我可以给你需要的一切。叶家需要我的,对吧?”
“如果我想要自由呢?”叶清垂下眼睫,“我不想被关在屋子里。”
“只要你待在我身边。”他说。
叶清沉默了一会儿,突然冷笑了一声。她抬起头,有些恶狠狠地瞪着颜云淮,她眸色漆黑,像是翻滚着夜色的水:“你这个暴君!”
颜云淮说:“我是。”
“偏执狂!”
“我是。”
“你发誓,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对叶家不利。”
颜云淮举起手,投降一样叹息:“我发誓。”
叶清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。于是她松了一口气,慢慢露出了一个有些狡黠的笑,像是终于得偿所愿的小猫。
她深吸一口气,抬头看着颜云淮,一字一句地说:“颜云淮,你听好了,我从来都不喜欢你,一点点都不爱你。”
夜色苦寒,风利似刀,但都没有她的话来得痛。
原来语言是利刃,伤人不见血。
颜云淮痛得几乎恍惚了一下,但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。“没关系。”他平静到冷淡地说,“我来爱你。”
他又向着叶清走了两步,像是飞蛾追逐太阳,被光照亮的同时,有一种幻觉似的灼烧感。
叶清眯起眼睛,冲他眯眼笑了一下。她很久没朝他这样笑了,是很高兴的那种笑,眉眼弯弯,像是皮毛柔软的小狐狸。
下一秒,她冲他竖起中指,大声说:“你没机会了,大傻逼!”
然后她往后仰倒,毫不犹豫的,从天台边缘翻落,像是折断了翅膀的白鸟,飞快地向下坠落。
颜云淮猛地扑到天台边缘想要拉住她,但天太黑,她下落得比时间更快,他的指尖只划过桂花的残香。
这是几楼?七楼,没关系的,她不会有事。
他有最好的医疗团队,她不会有事——
颜云淮的自欺欺人在几秒钟之后停止,他站在天台边缘,觉得呼吸从来没有这么艰难过。
——没有东西落地的声音。
他的小姑娘,他不知从哪里来的礼物,仰面坠进无光的黑夜里,像是水滴落入一片海,就这样消失了。颜云淮一瞬间什么也没想,过了一会儿,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,周围的声音一阵远一阵近,有人发疯一样揪住了他的衣领。
“她呢??”那个楼下的少年揪着他的衣领,眼神像要咬断他的脖子。他近乎绝望,声音嘶哑地问:“你让她掉下去了吗?”
掉下去……?
怎么可能。
颜云淮很平静地挣开他的手,一切都和之前一样,甚至有闲心整理好自己的衣领。
他的心脏很疼,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疼痛,这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小姑娘走的时候,把他赖以生存的一部分也带走了。
他说:“她只是不想见到我。”
他很慢很慢地说:“我会找到她的。”
*
白文瑾坐在公园的长椅上,他手里拿着一支烟,点燃了,没抽,只是看它一点一点燃尽。
他刚继承白家,要学的东西有很多,他一边顶着家里的压力,一边去不要命一样给颜云淮找麻烦,给沉言制造了能动手的时机。
他算无遗策,叶清只要在沉言那里呆一个晚上,最多明天下午,他就能带她回家。
白烟弥漫,他盯着那片白雾看了一会儿,又伸手把它挥散了。
又不是卖火柴的小女孩,还指望着从烟里看到想念的人吗?
别到时候,一身烟味,还被嫌弃了。白文瑾想,这倒很有可能,毕竟叶清事多,娇气,还很记仇。
他只是说了一句讨厌,就一直被写在她的黑名单里。
他站起身来,把烟摁灭,隐约听到了一声清越的鸟鸣。
他回过头,看到深夜的最后一点星湮没在天际尽头,日出前最黑暗的时候来了,然后很快,从地平线的尽头,有日出的白光映出。
天就要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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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秋节快乐!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