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道人请吴升坐下,金无幻则陪坐在另一侧。
“小友在山中受了些委屈,此事我已知晓......”木道人沉吟着,原本想好的说辞又觉得不妥,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安抚吴升。
吴升哪里需要他安抚,笑道:“前辈不需担忧,晚辈实在对做什么司寇毫无兴趣。”
木道人见他笑容发自肺腑,似是出于真心,于是道:“小友视富贵荣华如粪土,倒是我白担心了。”
吴升道:“其实也非视若粪土,能够晋为公族,很少有人不愿意,晚辈也同样如此,只是......说句不中听的,此非其时也,与其在这里执着于名分尊卑,不如大家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应对楚军的围剿。”
木道人来了兴趣:“不知小友有何高见?”
吴升道:“要我说,不可长困于此,等楚军围上来,便是绝地,须得立即转移,往别处去才是上策。”
金无幻在旁插嘴:“雷公山地势险要,我师营造多年,设天心万剑大阵护山,楚军万难攻破!”
吴升摇头:“从来就没有攻破不了的堡垒,何况雷公山弹丸之地,我方人少力薄,待楚军围上来,外无必救之兵、内无必守之民,缺乏进退回旋之地,这一仗不用打就输了。”
金无幻摇头道:“你不了解我师大阵的厉害......再者,我等于此竖旗,诸多义士听闻后才能来投,若是去了别处,他们怎么办?”
吴升道:“这两天我也见了不少人,军将、大吏、侠客、卫士,据我所知,公子锥初来此地时,雷公山半月之内聚众便至一千二百余人,之后一个月,才得了六百余,最近这几日,每日抵达的也不到十个,说明竖旗的效果已经过去了,该来的大部分已经来了,没来的,将来也不会再来。”
金无幻问:“那你说去哪里?”
吴升道:“两条路,一则往东北走,虎方为天下诸侯之一,楚灭虎牙为不义,可请齐国主持公道,会盟诸侯伐楚;二则往南边走,过大泽继续向南,远离楚国势力雄厚处,在其力不可及之处立国,恢复元气后再图谋故国旧地。”
金无幻看了看老师木道人,木道人凝目沉思,座中一时无语。
言尽于此,至于怎么选择,就看木道人的了。
这种大政方略不是席间几句话就能决定的,是以思忖片刻后,木道人感谢了吴升的肺腑之言,便换了话题。
“炼气本义,即为炼丹,青妙玄功,其源为炼丹之法,于体内成丹,以代气海之用。说是修补气海,实则乃重塑气海。这一层,小友须当知晓。”
吴升大喜,之前和金无幻打听青妙玄功时,一直说的是修补,他还担心自己没有气海,无从修补,今日听了木道人功法本义,终于算是踏实了。
重塑好啊,重塑比修补强!
上次相见时,木道人以观气之法察知吴升气海有问题,今日是要正式行功,故此伸出手指,搭于吴升经脉之上。
一丝真元自木道人指尖传入,真元有如实质,却又柔和不显霸道,于吴升经脉之中游走一圈后退出。
“经脉通畅而无阻滞,小友天分上佳,殊为难得,只是却似从未修行过,令人不解。受伤后,小友可曾用过灵药?或者寻人诊治过?气海已经完全破除干净,倒是少了很多手脚,可省半年之功!”
吴升当然不可能告诉他怎么回事,也不敢随便编瞎话,只能以“不知”应对。
木道人也不纠缠于此,当下道:“欲炼气海之丹,需用十三味灵药,最难得的三种,我这些年已经准备了,余下十味,几个弟子也在筹措,差不多几日便可筹备齐全。”
吴升感激莫名,于座中躬身:“大恩不言谢,晚辈若能重回修行,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!”
木道人笑道:“也不是为了图你报恩,单你郢都刺杀楚国上卿的壮举,便足以让我破例这一遭。”
的确是破例,这等玄功哪里会轻易传给外人,吴升再次躬身。
木道人取出卷册子来,递给吴升,吴升翻开去看,顿时看得一头雾水,每一页木简上,都镌刻着五、六个符号,这些符号就如同吴升儿时随意涂鸦的云朵,简单几笔画一朵云,一朵接着一朵,乍看上去全都相同,仔细分辨,却又各有千秋。
“我门下功法,除吸纳吐炼之外,也有炼丹、炼器之法,但却与别家不尽相同,无论丹、器,皆需配以云纹。每一个云纹,便是一层寓意。”
“一个云纹,就是一个字?不,一个词?”
“差不多是这个道理,故此须得先将云纹这一关过了。”
卷册有十多片,每一片差不多五、六个云纹,估算下来六、七十个。数量多且不说,关键是每一个云纹长相都很相似,要记那么多云纹,这可有得头疼了。
正为难时,却听木道人解释:“炼制青妙玄丹,总计要用到六十六个云纹,都在竹简中,你务必牢记观想。”
吴升向金无幻道:“劳烦老弟借笔和空竹简一用,我抄下来。”
金无幻笑道:“哪里有那么容易,这云纹是以真元观想具现上去的,方位、长短、间架不能有丝毫变动,否则无效。先生要记,也是以观想之法去记,抄下来的东西没法观想,是无用之功,我当年记这六十六个云纹,足足耗去一年!”
木道人点头:“竹简先存于你手,且好生琢磨,观想云纹,待材料准备妥当后,我便传你练法,这六十六个云纹有所得之后再还我。”
金无幻表决心:“老师放心,先生若有所问,我定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
吴升拜领云纹竹简,心道这下有得苦吃了,又向金无幻道:“今日之后,你可为我之师,先生之说再也休提,说实话,什么吴先生,我就一直听着别扭。”
金无幻大笑:“那还是称先生为兄吧,如此更妥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