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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罗氏知道她是丑话说在前头,不信她果真能把他们怎么样, 嘴里便虚应着:“小娘子把自己说得厉害, 可谁不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孩子。自家人面前随意些不要紧, 外人面前可不兴这么说自己, 到底往后还要出阁的, 要是吓着了郎子, 岂不耽误好姻缘吗。”
    明妆淡淡扯了下唇角,“大伯母说得是。”
    闲谈之间顺着木廊往前,就到了西北角上那个玲珑小院,这院子平时院门半开,只有侍奉香火的女使进出,但院子被照料得很好,景色也很宜人。凝妆一看就眼睛发亮,央着易老夫人道:“祖母,这个小院分派给我吧,我喜欢清静,这里正相宜。”
    易老夫人平常很看不惯她抢吃抢穿的做派,常说她没一点大家子风度,可又没办法,她正在说合亲事,上回大媒保了给事中家三公子,于易家来说,已经是绝顶的好亲事了。将来兄弟姐妹说不准要靠她拉扯帮衬,现在依着点她,就当积攒她对娘家的感情吧。
    “你喜欢……”易老夫人朝院内看了一眼,正要答应,被明妆截断了话头。
    “这个院子不成。”
    大家都一怔,凝妆立刻倒插起了眼睛,“三妹妹既然把西园给了我们,就应该任由祖母分派,你这不行那不行的,也太没意思了。”
    易老夫人脸上随即不是颜色起来,沉默着不再说话了。
    齐氏还是惯常的阴阳怪气,对凝妆道:“不是把园子给了我们,是借我们暂住,凝姐儿别弄混了。般般既说不成,总有她不成的道理。”然后眯着眼睛,等明妆一个说法。
    明妆也不急,站住脚望向院内,伸手将另半边的门扉也推开了,转头对凝妆道:“这里是我爹娘安放灵位的地方,如果阿姐不忌讳,非要住在里面,我想我爹娘也一定是欢迎的。”
    这下众人都愣住了,凝妆和琴妆面面相觑,半晌凝妆僵着脸道:“算了,我不住这里了。”
    明妆闲闲从她脸上移开了视线,转而对易老夫人道:“父亲客死他乡,祖母一定很挂念他吧,这小院子离松椿院不远,祖母想念爹爹的时候来这里看看他,也很方便。”说罢叹了口气,“爹爹在时曾和我说过,自小在军中历练,很少侍奉祖母膝下,心里总是挂念祖母。我的爹爹也曾是孩子,哪个孩子不眷恋母亲呢,如今祖母要在西院住上一段时日,这大概是爹爹和祖母最亲近的时候了,这样一想,我很为爹爹高兴。”
    易老夫人这时脸上也浮起了一点悲色,虽说明妆处心积虑要拿她爹爹来压制,但作为母亲来说,一则羞愧二则难过,趋吉避凶之下,自己亲手放弃了这个儿子,连祠堂都没有容他入,如今走到这里,哪里有脸面对亡灵。
    老太太似乎被唤起了母子之情,但在其他人眼里,与牌位共住一个园子,还是有些瘆人的。难怪明妆要安排他们住西园,不就是时刻想敲打他们,有两双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,一言一行吗,其用心不可谓不险恶。
    罗氏这时候立刻转过弯来,对易老夫人说:“老太太,我看这样吧,把三郎和雪昼的灵位送入易家祠堂,也好让他们受易家香火,得祖先的庇佑啊。”
    易老夫人觉得可行,正要和明妆商议,明妆却抢先一步拒绝了。
    “如今这样很好,咱们家自己供奉一个小祠堂,方便我平日祭奠。再说我爹娘在这里整整三年,想来也习惯了,没有大事不必惊动他们,免得坏了风水。现在祖母和家里人不是都要搬过来暂住吗,让我爹爹和兄弟手足亲近亲近,祖母若是想念他,时不时进去上一炷香,也好一解思念之苦。”她说着,往里头比了比手,“祖母,可要进去看看?还有两位姐姐,好不容易登门,也让她们给长辈磕个头吧。”
    于是凝妆和琴妆不情不愿地进了小祠堂,看看上面挂的人像,虽然画中人眉眼安和,但死人就是和活人不一样。
    战战兢兢上前敬香,战战兢兢磕了头,凝妆心下已经打定了主意,要找个离这里最远的院子住下,万万不要与牌位为邻。
    易老夫人望着儿子的画像,迸出了两眼泪花,现在要为活着人的筹谋是不假,却也不妨碍她悼念幼子。毕竟十月怀胎,一朝分娩痛得死去活来,这些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。这个最小的孩子有了大出息,自立门户后让她觉得母子疏远,亲情也慢慢淡薄了,但除却那些鸡毛蒜皮的不快,三郎还是她的血脉。
    “三年了,时间过起来真快。”易老夫人掖了掖眼泪,慢慢从画像上收回了视线,嗟叹着,“我也上了年纪,不能再想这些让人伤怀的事了,否则夜里整宿睡不好。”边说边朝外指了指,“出去吧。”
    大家从小院里退出来,一路无言。
    沿着木柞长廊转上一圈,该走的地方都走过了,明妆道:“西边有个随墙门,外面的巷子直通热闹街,若是觉得走正门不方便,从那里出门也可以。”说着顿住步子道,“祖母要安顿下来,想必还有好些事忙,我就告退了。反正眼下住得近,两下里好照应,祖母有什么吩咐,就派人来东园传话吧。”语毕褔了福,从月洞门上拐了出来。
    穿过跨院往东,脚下走得匆匆,进了上房兀自生气,捶着圈椅的扶手懊恼不已,“我怎么这么没用,居然答应让他们住下了!”
    惠小娘说算了,“她们不要脸面,万一闹起来,反倒有损你的名声。暂且让他们住吧,别让他们占一点便宜就是了。小娘子哭穷是个好办法,外面的产业不容他们插手,他们搬进来,还要供咱们阖家吃喝,那么多张嘴,吃到他们招架不住,自然就灰溜溜回去了。”
    兰小娘琢磨了半天,一桩事老在心头盘桓,“就怕老太太仗着自己是祖母,插手小娘子的婚事,毕竟一个府里住着,外面保媒的哪里知道,自然先要问过她的意思。”
    这点赵嬷嬷倒不担心,望着明妆道:“小娘子,找个机会,把家下现状告知仪王殿下吧。另一桩,外家那头也要通个气,咱们老太太还不知道易家想出这样的损招来了呢,老太太见多识广,兴许她有对付易家的妙招也不一定。”
    商妈妈却有她的主张,对明妆道:“仪王殿下到底是外人,袁家老太太身上又不大好,惊动了她,不过跟着一块儿生气。老宅那头的人铁了心要搬进来,就算外祖母和他们理论,他们也不会搬出去,回头倒让外祖母操心。依我之见,不如和李判说一声,小娘子往常遇上难题都和他讨主意的,哪一回不能妥善解决?”
    明妆撑着脑门垂头丧气,“我上回还说自己能应付,没想到这么快就现原形了。”
    午盏道:“谁能想到老宅的人脸皮那么厚,他们是打算一点点霸占园子,最后把咱们挤出去。实在不成,咱们报官算了,让检校库和大尹来断一断。”
    可是闺阁里的姑娘和族亲闹起了官司,马上恶名就会传遍上京的贵女圈。
    明妆左思右想,无计可施,在圈椅里气得蹬腿,“我刚才太好说话了,应该更尖酸一些,把她们全赶出去……怪我没用……哎呀,气死了!”
    大家捺着唇角,哪个不懊恼当时发挥欠佳,事后想想,好些扎心的话没有说出来,真是便宜她们了。其实说到底,输就输在太顾全脸面,要是豁得出去,运来的箱笼前脚进,后脚重新装车送回宜男桥巷去,易老夫人要闹,大家一块儿撒泼打滚躺满地,看谁拼得过谁。
    好气,这回是哑巴吃黄连了,明妆想了想道:“知会账房,咱们府里的经营不许任何人插手打探,要防贼一样防着老宅的人。”满肚子的憋屈无处可诉,站起身在地心转了两圈,“我还是得找李判去,看看他有什么办法。”
    今日是双日,朝廷每逢单日上朝,他应当在洪桥子大街吧!让赵嬷嬷命人套车,自己回院里换了身衣裳再出门,结果一眼就看见门上还在源源不断运进东西,愈发觉得火冒三丈。
    气哼哼坐进车舆,气哼哼让午盏放下了垂帘,好半晌那份火气才平息下来。
    小厮驾车驶在御街上,这是明妆头一回去李宅,也不知李判在不在,万一不在,要不要登门拜会一下他的母亲。
    路过潘楼的时候,让小厮停下车,探身吩咐马阿兔:“潘楼新出了春盘,咱们买一个带上。”
    马阿兔应了声,快步走进潘楼大门,不一会儿提着好大一个食盒出来,送到车前往上一递,“过卖说了,里头有糕饼六例、团粽四例,还有滴酥、蜜煎、灌香藕,另配了新酿的玉练槌,送人很是体面。”
    午盏接过,小心翼翼将食盒放在软垫上。马车重新跑动起来,明妆打起窗上帘子往外看,西城比起南城还要冷清些,其实以李宣凛现在的地位,再住在这里已经不合适了。
    “你说,李判怎么不另立府邸?还与家人一同住在老宅里?”
    午盏道:“小娘子不知道吗,李判不是李府大娘子生的,既然隔了一层,有些话就不好商议,不另建府邸,想必是家下长辈不答应吧!”
    明妆吃了一惊,“他不是大娘子生的吗?我怎么听说他是嫡子?”
    午盏的小道消息比较灵通,这是得力女使必须具备的一项特长,若是小娘子的问题一问三不知,那她就该退居二等女使了。
    “喏,”午盏说,“李判是记在嫡母名下的,李府的唐大娘子先前生过一个长子,但这长子早夭,就把李判讨过来了。听说这唐大娘子对李判不太好,可不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吗,好在他如今建功立业当上了国公,我想嫡母应当不敢再刁难他了。”
    明妆听了半晌,有点消化不良,她是闺阁里的女孩子,以前也没听阿娘说起过李判的出身,阿娘回京后给李家送赠礼,也从未告诉她,唐大娘子不是李判的生母。
    原来里面还有这些内情,现在想来,如果不是少年多艰,恐怕他没有那么大的决心远赴陕州,战场上厮杀也不会不要命。不过是嫡是庶都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现在有了出息,那个轻贱他的嫡母,也会对他刮目相看了吧!
    这时小厮勒了马缰,拐进了洪桥子大街,这街巷平平无奇,所建的宅邸也很寻常,符合李父六品官员的身份。不过门外站班的随行官,倒是凸显了李宣凛如今的官爵,既是国公,又是四镇节度使,内外自然有重兵把守。
    马车在街对面的梨树下停住了,马阿兔从车辕上蹦下来,抚膝走过去通禀。那些禁卫身形高大,庙里四大天王似的,马阿兔在他们面前竟有三寸钉之感,壮起胆子仰头搭话,“诸位都头,我家家主求见庆公爷。”
    报不清家门的客,禁卫有权阻拦。穿着甲胄兜鍪的人寒声问:“贵家主尊姓,在哪处高就?”
    马阿兔又矮下去半截,弱声弱气道:“我家家主姓易,是密云郡公府上小娘子。”
    话刚说完,那些禁卫一凛,纷纷转身朝马车走来,然后隔着车门拱手长揖下去,“请小娘子芳安。”
    明妆坐在车内感慨万千,这些都是爹爹当年的旧部啊,三年过去了,一切好像没有任何改变。
    咽下酸楚,她从舆内出来,笑着颔首,“诸位都头安好,我来求见庆国公,请问公爷可在啊?”
    为首的押班道:“上将军出门办事去了,小娘子来得不巧。若是小娘子有什么话交代,大可吩咐卑职,等上将军回来,卑职一定将话带到。”
    不在家……明妆有些失望,自己遇上的事,托人转达像隔靴搔痒似的,有些无从说起。
    正斟酌应当怎么留话,李宅门内快步走出一个婆子来,上前行了一礼道:“贵客登门,我家大娘子吩咐,一应请到府里来。”
    这是唐大娘子对这些禁卫守门的抗争,如今来往的访客都要经过李宣凛手下那些贼兵的盘问,弄得有人想登门提亲都不方便。实在没办法,就让人在门上守着,见有人来,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引进府里,才不会错失了外面的消息。
    于是明妆跟着婆子进门,到了前面厅房上,唐大娘子还没出现,想是已经命女使进去请了。奉茶的将茶水放在小几上,不一会儿就听见廊上有了动静,一个穿着银褐褙子的妇人从槛外迈进来,见了明妆微一怔愣,复细细打量她,和声问:“不知小娘子是哪家的贵女呀,以前好像没见过。”
    明妆向她行了一礼,“大娘子,我是密云郡公府的,今日来拜会公爷,向大娘子问安。”
    唐大娘子恍然大悟,“原来是郡公府的小娘子,真是有失远迎了。快,小娘子请坐,早前郡夫人和咱们常有来往,后来夫人病故……”说着面上一黯,但很快又浮起了笑意,“年前小娘子送来了赠礼,还没机会向小娘子道谢,难为小娘子惦记着我们。”
    唐大娘子场面上很会敷衍,这是掌家几十年练就的一套本事。早前因密云郡公位高权重,他们家确实有心巴结,和郡公府算是交好了一场。后来密云郡公不在了,郡公夫人愿意走动,李家也不过礼尚往来。直到郡公夫人亡故,便和易园没了交集,今年因李宣凛回来重又续上,看在往日的情面,才打起精神支应这位小娘子。
    明妆在椅上欠欠身,“家父葬在潼关,是公爷每年代我祭扫,我很是感激公爷,要说道谢,应当是我向公爷道谢才是。”
    唐大娘子说客气了,“二郎受郡公提拔,这些原就是应当的,小娘子不要放在心上。今日小娘子来,可是有什么事要找二郎?”
    嘴里说着,一个奇怪的念头忽然没来由地冒了出来。
    仔细打量这姑娘,眉不描自黛,唇不点自红,生得这样姣好的容貌,满上京都难找。细想那日李宣凛说过的话,什么庸脂俗粉配不上他,原来是见过倾城貌,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。
    这女孩儿……不会与他有些什么吧,难道两下里已经看对了眼,所以他才这样硬气,闭口不谈娶亲的事?唐大娘子的目光变得深邃,谨慎道:“有桩事,我想请教小娘子,小娘子别嫌我冒失。”
    明妆颔首,“大娘子请讲。”
    唐大娘子斟酌了下道:“年后我一个本家亲戚来给二郎做媒,我与他父亲都觉得很好,可二郎百般推搪,扬言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。我与他父亲追问,他又支吾着不肯说,我想着小娘子同他是故交,没准他愿意向小娘子透露,所以今日想问一问小娘子,可知道他心里装的,究竟是哪家姑娘呀?”
    第27章
    唐大娘子话问出了口, 两眼只管灼灼盯着明妆,想从她脸上发现哪怕一丝异样,来证实自己的猜测。
    可明妆只是有些意外,茫然摇了摇头道:“不曾听说呀。那日他来我们府里, 只说起要留京半年, 官家让他安排好婚姻大事,并未提起相准哪家姑娘。”
    年轻女孩子的脸上, 藏不了那么深的心事, 就算善于周旋, 冷不丁一下子提起私情, 脸红总是跑不了的。唐大娘子的突袭,显然没有令对面的女孩有任何触动,不过眼睛里闪过惊讶,大约也觉得木讷的汉子一下有了心上人,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吧!
    反正不是她, 唐大娘子松了口气, 只要不是这样惊人的容色, 后面再说起亲事来, 也没有那么困难。
    不过珠玉在前,多少对他的眼光会有些影响吧……细看这位小娘子, 实在无一处可挑剔,刚放下的心隐约又悬了起来, 唐大娘子话头一转道:“想是他心里悄悄喜欢, 不曾与谁说吧!小娘子可及笄了?这两年鲜少听见小娘子的消息, 不知小娘子过得好不好……小娘子许人家了吗?郎子想必是一等一的人才吧!”
    明妆赧然道:“我上年刚及笄, 年纪还小, 并不着急许人家。”
    “那怎么成呢, 正是如花的年纪。”唐大娘子说着,上下又是好一顿审视,“哎呀,小娘子生得这样齐全,莫说是男子,就连我都移不开眼睛呢。这样的姑娘,还不得百家求娶吗,别说寻常人家,就算是公侯门第 也嫁得啊。”
    一连串的恭维,多少有些令人尴尬,明妆笑得脸上发酸,只得虚应着,说大娘子抬举了。
    可唐大娘子还是不死心,继续打探着,“关于二郎的事,其实我们只是胡乱猜测,做不得准。他回来这些日子,除了宴饮同僚,没听说求见过哪家千金,算来算去只有易园……想是他感念郡公爷知遇之恩,也放心不下小娘子,小娘子是他看着长大的,情分一定非比寻常。”
    明妆起先还支应着,听啊听,终于听出了这位大娘子的话中有话。
    她不大明白,说着李判的婚事,怎么扯到她身上来了。这唐大娘子迂回打探,也不知是存着什么心。若她是李判的生母,担心儿子的婚事病急乱投医,尚且让人信服,但她是嫡母,况且以前待他又不好,忽然之间知疼着热起来,反倒有居心叵测的嫌疑。
    “大娘子说得是,公爷来陕州的时候我才八九岁光景,那时借住在我们府上,我看他像自家的兄长一样。后来我失了怙恃,公爷很同情我,所以这次回京专程来看望我,更为给我爹娘敬香。”解释一堆,终于有些坐不住了,她微微挪动了下身子道,“我这回登门,是有些事想讨公爷一个主意,可惜公爷不在,叨扰了大娘子半日,真不好意思,那就改日再来拜访吧,今日就先告辞了。”
    她站起身要走,唐大娘子忙客套挽留,“快到晌午了,小娘子莫如留下吃顿便饭吧,说不准二郎就快回来了,再者我还有一桩事,想托付小娘子呢。”
    明妆踟蹰了下,不知她在打什么算盘,面上还要敷衍,便道:“饭就不吃了,家中还有些杂事要处置,大娘子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吧,只要我力所能及,一定为大娘子排忧。。”
    唐大娘子却又说不是什么要紧事,边说边拉她并肩坐下,温存道:“小娘子,我们这阵子正给二郎说合亲事,只是他脾气犟,未必听我们的。我想着,他与小娘子有些交情,若是有机会,望小娘子替我劝劝他。我虽不是他生母,但待他也如亲生的一样,自他大哥走后,家里只有他一个,将来我们还要靠他养老送终呢,难道会害了他不成!他在外头纵是有了喜欢的姑娘,没有父母之命,也算不得数……”说着复又一笑,“小娘子是聪明人,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吧?”
    明白吗?好像有些明白了,这唐大娘子明着是托付,暗里是警告,大约以为她和李宣凛有些什么,这一番旁敲侧击,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吧!
    明妆正了正面色,为难道:“大娘子,我是闺阁中的姑娘,就算得公爷照拂,这样私密的事,也不便和他说呀。”
    唐大娘子听了,迟迟“哦”了声,“我还以为小娘子与二郎有深交,不避讳那许多呢。”话赶话的说到这里,想了想,索性问个明白吧,倘或他们之间真有纠葛,趁早让他们断了,将来的国公夫人不说是她娘家人,至少挑个合心意,有助益的,也是好的。
    而眼前这女孩儿,美则美矣,父母双亡,你来我往的几句话也能看出来,并不是那么好拿捏。且密云郡公夫妇死了三年,她没有投奔族亲,光凭这一条,要想从她身上刮下什么油水来,恐怕比登天还难。
    思及此,便亲厚地握了握明妆的手,偏头道:“小娘子,恕我唐突,我看小娘子还没有定亲,不知与我们二郎……”
    可后面的话没能说完,门外的人喊了声“母亲”,大步迈了进来,面色森冷地说:“母亲不是说近日身上不好吗,既然不适,就好生休息吧,贵客这里我来款待,”调转视线一瞥边上女使,“还愣着做什么,送大娘子回房。”
    女使显然唬了一跳,本来正听大娘子下饵,听得津津有味,不妨二公子从外面进来,那满蓄风雷的眼神横扫,震得她三魂七魄都移了位。
    忙不迭说是,嘴里嗫嚅着“大娘子”,伸手来搀扶,被唐大娘子推开了。
    唐大娘子站起身,面上有些挂不住,但因有外人在,并没有发作,皮笑肉不笑道:“也好,我正有些乏了。”转而对明妆一笑,“小娘子是来拜会二郎的,如今真佛回来了,我就少陪了。”说罢微微颔首,负气式的迈出了厅房。
    明妆站在那里,因目睹了这府上的不和睦感到难堪,却也借此见识到了李宣凛的另一面。
    以前她一直觉得他脾气好,能隐忍,儒雅谨慎有求必应,现在看来,好像自己把他想得太简单了。一个能统帅十几万大军的人,怎么可能是个老好人,不过在她面前尤其有耐心,习惯性地像哄孩子一样与她打交道吧!
    “嗳,李判刚才那么凶,吓着我了。”她扭着裙带,勉强挤出了一个笑,“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?或者应该上衙门找你去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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