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年身穿黑色抹胸裙,头发梳成中分,侧面分别是两枚金色钻石的一字夹固定,如同一只黑天鹅昂首姗姗进场,扶宴只陪她穿了一晚的蓝色西装,今天就换回了对他胃口的黑色。
有时候沉年忍不住要问,他为什么如此钟爱黑色,尽管黑色在一些场合的确大气且有压迫感,但也不至于天天穿,次次穿。
最后她猜测,或许扶宴就是爱装逼,没别的。
侍者端过来的香槟酒各异,这种宴会,事实上无所谓贵与不贵,价值在于宴会里来自不同领域的老总,不单纯是浮于表面的金钱能衡量的。
在这个阶层的,随意挑出来一个都是腰缠万贯,他们在乎的不过就是人脉,多一个关系,那就是铺就了一大片的关系网。
恰巧赶上了秦家出面,几个要好的家族又有小辈前来撑场,所以有些公司挤破头托关系也要拿到一张入场券。
现在这里的局面简单概括,那就是鱼龙混杂。
沉年一开始倒是无感,不过扶宴在她旁边侃侃而谈,她对这事情也逐渐改观,当个乐子看看。
“扶总,久仰大名。”姿态有些雍容的男人前来握手,酒杯擦着碰了一下。
扶宴低头举起酒杯,薄唇沾了一小口,喝没喝的沉年不知道,反正他这么大一个人,不想喝的话,对面那男人也不能硬灌他酒。
“我是仁艺娱乐公司的副总,杜明。”看扶宴没吭声,悻悻然摸了下纽扣,也没好伸出来握手。
“听说扶总公司涉猎范围较广,旗下娱乐分公司如今在圈子里也能叫出响当当的名号,不知扶总可有和我们仁艺合作的意向。”
“合作方案应该直接发到公司邮箱,有专门的员工会跟进,杜副总,今天这场合,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,您说呢?”
扶宴好脾气解释了一番,本来这事情就轮不上推到他面前,该合作的、能合作的公司都会尽力合作,至于这种,那就是完全没有合作的价值。
随意聊了几句就打发走了。
沉年默默念着这公司的名字,“仁义”娱乐,这什么副总,笑得猥琐要命,公司还能仁义吗?
她眉头深锁,扶宴看了后低笑,“怎么了?是我被烦,又不是你,你置什么气?”
“娱乐公司喜欢潜规则吗?”沉年好奇问了句。
“别的我不知道,就是这仁艺娱乐,业内出了名的烂招牌,刚签的新人就拉过去陪酒,他旁边那几个,就是同一个公司的。”
扶宴举着酒杯往那个方向示意了一下,沉年就看到刚刚才离开的副总,已经到处在美女身上揩油,粗俗得令她作呕。
似乎是想到了什么,沉年从扶宴手里接过酒杯,“我能尝尝吗?这酒好不好喝?”
扶宴没理她,答案呼之欲出,不能。
“行,给你,我才不喝。”沉年放弃,端了杯玉米汁放嘴里,小口啜吸。
“那你们公司会潜规则吗?”沉年歪着头问。
扶宴微眯起眸子,手指按着长笛杯上檐轻轻拨过,摩擦产生出轻微震动,一圈半过后,嗓音沉缓,“长本事了,都学会套话了?”
“我有什么好问的,我要是没记错,某人前不久和我说,这二十二年来都只有我一个呢。”沉年娇俏哼了一声。
小情侣调情的把戏并没有上纲上线,舞会也在三言两语的交谈里开场。
乐队悠扬的旋律飘飘入耳,秦纾和御誊献了今晚的第一支舞,场外季烨依靠着吧台有几分颓废的品着酒,倒是没看见沅锦意。
“对了,温小姐的事情你早上是不是告诉了御誊?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不需要报警吗?”沉年没忘记自己救起的温暮时,只是扶宴不让她多管,但她还是有些担心。
“事情有些不对,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,御誊去查了,其中牵扯的逻辑关系还不够明显,但肯定没有那么简单。”
扶宴没打算瞒着,确切来说,或许沉年早就成为微妙平衡里一颗意外的棋子。
舞池里男女跳动着,楼下船舱里的变故掩藏在一派祥和之中,大厅酒桌一个玻璃杯四分五裂的炸开,目睹了全过程的沉年捂着耳朵准备蹲下。
尖叫声,逃跑声,以及不明声音混杂。
这种声音带来的刺激和清迈高速公路的追击极为相似,惊诧之余不忘提醒身边的男人,“扶宴,这是……这是枪声!”
“我知道,过来,跟着我。”
比她更早一步听清楚的扶宴拉着她的手腕躲到雕刻的柱子后面,大厅客人也反应过来乱作一团,跑得着急的人群有些被绊倒趴在地上。
枪声不断,靠在墙后的沉年尽力平缓呼吸,闭了闭眼,暗示自己这情况很快就会过去,“什么人?又来?”
“2005式警用9mm转轮手枪。”
“64式手枪,不是军用手枪,型号也和现在警方配备的枪支不一致,过于老式。”
扶宴眼神阴鸷,那群人穿过大厅又跑向另一个地方,看起来目标明确。
坏消息是邮轮在公海,注册地也不是中国,就算中国海警能够赶来也不好插手。
好消息是起码现在这群人的目标还不是他们,也没有对游客进行管控。
沉年听不懂扶宴嘴里念出来的专业性名词,她只知道这里很危险,刚才跑过来时高跟鞋还差点崴脚,这状况,她直截了当脱下鞋扔到一边。
“我们要回房间,待会听我的,往上走。”
“嗯嗯。”沉年赤脚站起来。
扶宴环视一圈,没找到御誊的身影,看来那支舞结束,他和秦纾就离开这里了。
不过让他意外的是,季烨也不在这里,不知道是不是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。
楼上的局势不比楼下的明朗多少,走廊里碎纸屑撒了一地,脚步快且乱。
枪声响起来的那一刻,季烨脑子里根本来不及细想,人就已经绕着楼梯跑了上来。
他去的不是自己的房间,直奔的是沅锦意的房间,舞会开始前,他留心多嘴问了一句从她房里出来的女服务生,才知道她在泡澡。
如果没记错,她泡澡喜欢放着舒缓的音乐,即使声音不大,她也不一定能听出来外面是枪声,季烨紧张跳动的心脏疯狂震颤,他远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担心沅锦意的安危。
他说不上来的庆幸,昨晚一夜未眠,早晨起来就去搞了一张沅锦意房间的磁卡,听到滴声,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。
沅锦意感觉外面有点不对劲,刚想出门查看发生了什么事,门就开了,季烨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巴,面上还是惊魂未定。
等沅锦意看清来人,一巴掌打开季烨,语气略有不满道,“你闹够了没有,我的房间你随便进来,出去,就现在。”
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季烨这一番令人云里雾里的操作,沅锦意泡完澡后脸色潮红,现在因为怒气更是心里胀闷。
季烨本来也没用多少力气,这一巴掌把他的手臂直接甩开了,无奈抵着门耐心解释。
“外面有枪声,舞会已经散了,我上来找你。”
沅锦意听完眨了眨眼睛,似乎是为了印证季烨的话,耳朵贴在门口仔细听,没听到枪声,但她知道外面现在大概是乱成了一锅粥。
“是什么人?”她回身询问。
“不清楚。”
季烨抬手捏了捏眉心,身体依旧紧绷。
“对,对不起。”沅锦意看他疲惫不堪的样子,为自己刚才的冲动感到抱歉。
“要是我是你,你会去找我吗?”季烨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,抛了一个看上去不像是他能问出口的话来。
季烨等了几分钟,看着沅锦意扣紧身上的外套,没说话,他面上有些怆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