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老将军长时间不出现在人前,这消息肯定就瞒不住了。
熙郡王叹了口气,说道:“确实如此,只怕这一场硬仗难打了。”
“当务之急也只能先赶到云州,再与两位将军商量对策。”苏凤章又说了一句,“怕只怕我们还未抵达云州,老将军的死讯就瞒不住了。”
苏凤章猜得的没错,即使他们日夜兼程,但人毕竟是人,总不可能不吃不喝的赶路,若是如此的话到了云州他们带来的大军也废了。
书信一来一往的功夫,云州城内关于老将军已被暗杀而亡的消息便已经传得到处都是。
孟小将军拿出雷霆手段来,抓了一批,傻了一批,但也止不住悠悠众口,反倒是让守城的将士们心怀不满,士气更是萎靡不振。
堂堂镇北军,竟是开始出现了临阵逃脱的逃兵。
这位孟小将军虽然是孟坤的长子,但今年不过二十岁,年轻气盛不能服众,一时间反倒是闹得自己四面楚歌。
幸亏那陈将军也是已逝孟老将军的左膀右臂,好歹还能镇得住场子,两人齐心协力,总算是将云州的镇北军暂时稳住,可战局却不可避免的倾斜。
等熙郡王和苏凤章带着人马紧赶慢赶抵达云州的时候,得到的便是一个个坏消息。
这些坏消息就像是长着翅膀,迅速的飞到了皇帝的面前。
在接到孟坤老将军死讯的那一刻,皇帝直接喷出一口鲜血,染红了面前的白色绢纸,斑斑红点遮掩了原本的字迹。
李公公惊叫一声,连声大喊太医。
皇帝却一把拽住他的手,喊道:“不要传太医。”
李公公惊声问道:“陛下,您的身体……”
皇帝却摇了摇头,缓了缓身体才说道:“这个消息还不能传出去,朕更不能在这个当头病了,李公公,你记住了,朕身体硬朗的很!”
李公公身体都在颤抖,却也只能答应:“陛下,奴才知道了。”
说完这话,李公公亲手帮皇帝擦干净嘴角的血迹,又小心翼翼的将血滴的痕迹全部扫干净,这才说道:“陛下,要不奴才扶您去歇息一会儿?”
皇帝叹了口气,好一会儿才说道:“让老五来见我。”
李公公连忙出去传话,如今诚亲王掌管禁卫军,来得倒是极快。
看见英姿飒爽的诚亲王,皇帝摆了摆手,吐出一句话:“孟坤死了。”
诚亲王也是一脸震惊之色,心中忍不住担心起前往云州的那两人,皱眉问道:“如今云州情况如何?”
皇帝叹了口气,道:“尚未可知,若是阿隽赶去的及时,或许能够击退鲜卑。”
在派遣何隽出发的时候,皇帝还有痛击匈奴,重现太祖时期的志向,如今竟然已经只想着守城了,可见孟坤之死对他的打击。
诚亲王敏锐的察觉到李公公脸色不对,沉下心来便问道一股子血腥味儿,心中忍不住又是一跳,孟坤刚死,若是皇帝也出事的话可大大不妙。
正因为如此,皇帝才会多般掩饰,这会儿又问道:“你说,朕是不是不该只派阿隽和苏凤章带军?”
“当初我想着,孟坤与何家有几分香火情分,阿隽又对孟坤尊敬有加,由他率军过去两人以孟坤为主,阿隽为辅,正好相辅相成,不会出现上一次的失误。”
说得却是那一次四皇子和宋大人带军,两人都对孟坤不服气,擅自做主以至于发生了后头的诸多变故。
谁能想到,皇帝盘算的好好的,结果何隽的人马还未抵达云州,孟坤却已经死了,剩下的孟小将军和陈将军哪有这一位的权威和本事。
诚亲王眼皮子都在跳,道:“父皇,阿隽虽然年幼,但毕竟是何家人,掌管军中也有一段时日,正是最合适的人选,再者,他麾下还有不少身经百战的将军。”
皇帝不置可否,他满脑子都是朝中的武将,但是扒拉来扒拉去,恍然发现朝中竟是面临无人可用的境地。
文官不少,武将却奇缺,为何会如此?
皇帝恍惚想起来,当年国泰民安,皇室忌惮手握重兵的武将,后来他对李家何家痛下杀手,以至于其他的武将也纷纷弃军保命,甚至后人宁愿读书也不愿习武,皇帝那时候对此也是乐见其成,甚至对武举并不在意,这才出现了这般的断层。
如今,悔之晚矣。
好的武将千年难遇,可不是他想一想就能提拔出来的。
蓦然,皇帝忽然问了一句:“你说,荣国公那几个还能不能上得了战场?”
诚亲王连忙劝道:“陛下,那几位老爷子年事已高不说,也已经多年不上战场,甚至有几个从未上过战场。”
“再者,临阵换将乃是大忌,与其再派主帅,还不如相信阿隽。”
皇帝长长叹了口气,也说道:“是朕昏了头了。”
他方才的法子是绝对不可行的,几位老国公里头,唯有一个荣国公曾经上过战场,曾有几分成绩,但这一位已经八十高龄,别说帅兵打仗了,能不能上马都是未知数。
这般不行,那般也不妥,皇帝总算是意识到当年自己的一番清洗,竟是让大周面临这般危险的境地,当年他却还得意洋洋,认为自己做到了先帝没有做到的事情。
皇帝心中五味陈杂,如今反倒是只能看何隽的本事了,只希望还有镇北军的那些将领在,能够辅佐何隽,挡住这些狼子野心的鲜卑人。
从宫中出来,诚亲王的心情却也不放松,固然这是熙郡王和苏凤章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,但云州行事实在是危险,连孟坤都死在鲜卑的暗杀之下,谁知道何隽和苏凤章会不会步后尘。
他相信何隽的能力,也相信苏凤章的才学,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,不到最后分出胜负,谁也不知道最终会如何。
诚亲王脑中盘点着朝廷还能动用的人马,心中也是深深叹了口气,若是前线情形不好,就算父皇不答应,他也得想法设法,调动剩下的那些人马!
可恨他如今身在京城,却是帮不上什么忙!
诚亲王心中闪过无数个年头,回头看了一眼再一次紧闭的殿门,转身快步离开。
第235章 投敌
即使有熙郡王和苏凤章带来的人马,没有了孟老将军的镇北军也依旧士气不振,原本就陷入胶着状态的战局对大周更加不利。
一时间传到京城的消息都是坏消息,让大周百姓议论纷纷的同时又惊恐异常。
去年鲜卑来犯的时候,大周的百姓尚且还有几分自信,即使出了四皇子被俘这样的糟心事儿,但太平已久的大周依旧是庞然大物。
可是时隔一年鲜卑再次来犯,上到皇帝,下至百姓,都开始提心吊胆。
孟老将军的死讯到底是没有能瞒住,即使孟小将军和熙郡王想尽了办法,但就像是苏凤章猜测的那般,鲜卑人也不会让他们隐瞒太久。
若说这消息对镇北军而言是知名的,那么对于大周的百姓而言也是晴天霹雳,在他们的心中,孟老将军就是战神一般的人物,怎么就忽然死了呢!
在这种不可置信的背后,是百姓们心底滋生的怀疑和惊恐,孟老将军都没能挡住鲜卑人,熙郡王不过是个毛头小子,进入军中也不过几年的时间,他真的能挡得住吗?
不只是百姓们这么怀疑,朝中对于熙郡王的信心也不大,甚至有人提出替换将帅。
朝臣们争论不休,大皇子和四皇子各怀鬼胎,若不是皇帝心知没有更好的人选,临阵换将也是兵家大忌,恐怕熙郡王这元帅的位置还真的保不住。
但随着云州传回来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,就连皇帝也坐不住了。
“陛下,熙郡王到底年轻,虽说是何家人,但何将军早逝,只怕他也是纸上谈兵。”
“是啊,虽说上一次诚亲王与熙郡王击退了鲜卑人,可那一次实在是侥幸,主要功劳还是在孟老将军,如今孟老将军不在了,光靠熙郡王一人实在是让人担忧。”
“陛下,不如现在派出蔡将军等几位老将军,这几位虽说年事已高,却都是上过战场的,到时候还是以熙郡王为主,几位老将军也能帮忙出谋划策。”
“陛下,云州乃是大周门户,一旦云州有失,这鲜卑人便能长驱直入,直达京城。咱们并不是不信熙郡王的本事,但也得想一个万全之策。”
“陛下……”
“陛下!”
“陛下……”
“够了!”皇帝猛地一拍桌子,怒喝道,“都给朕闭嘴,万全之策,朕倒是想听一听哪位卿家有万全之策,谁来给朕做这个保证。”
这话一说,所有人都闭嘴了。
四皇子扫了一眼在场的人,低声说道:“父皇请息怒,诸位大人也只是担心云州战况,这些天传回来的都是坏消息,大周落在下风,也怪不得大家伙儿担心。”
皇帝冷哼一声,大皇子立刻冷笑道:“听四弟这话,莫不是有万全之策?”
四皇子暗骂了一句,他若是有万全之策的话,当初还会让熙郡王和苏凤章独占鳌头,要知道这两位可都是诚亲王的人,若有办法他怎么可能看着诚亲王继续坐大。
四皇子冷冷说道:“大哥这话可是为难我了,我不过是个光头皇子,又能有什么办法,倒是大哥当了多年的太子,对政事军事了如指掌,手底下难道也没有可用之人。”
这话却是映射当年太子的手伸的太长了。
大皇子的脸色一变,怒道:“你……”
皇帝猛地摔了杯子,冷笑道:“好好好,国难当头,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争吵。”
“老五,你可有法子可解云州之急?”
诚亲王回禀道:“父皇,不如调遣京城附近人马,驰援云州?”
这话一落下,皇帝的脸色就变了。
大皇子冷笑道:“五弟你这是什么馊主意,京城附近的人马都被调走了,到时候云州一旦有事,那整个京城都守不住,等于白白拱手让给了鲜卑人。”
四皇子也是反对:“熙郡王已经带过去十万兵马,难道还不够,剩下的人马绝对不能随意调动,否则谁来守卫皇都?”
底下的文臣武将也是不答应,更有人说道:“陛下,诚亲王,大皇子四皇子说得不错,云州的战况还没坏到那种程度,不到万不得已,不可调用剩下的人马。”
“还是得小心为上,京城门户不可空,再者,熙郡王也并未来信求援,可见云州战局还在他的掌控之中。”
“驰援不必,倒是可以让剩下的人马准备起来,若有万一的话迅速响应,京城才能万无一失,陛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诚亲王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眼,话里话外都把京城放在云州之上,他心中冷笑,抬头看向自己的父皇:“父皇,云州若失,大周便会告危,还请父皇早做决定。”
皇帝沉吟了一会儿,还是说道:“诸位爱卿说的有道理,剩下的这些人不可妄动。”
这一场朝会到底是没有任何结果,既然不可能再派人支援云州,那么朝廷能做的十分有限,只能被动的等待着云州那边的消息。
京城之内气氛紧张,高门大户都关上门来过日子,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头。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坊间竟然开始流传起熙郡王与苏凤章兵败被俘,如今已经投敌,只剩下孟小将军和陈将军苦苦支撑,云州危在旦夕的消息。
这消息不知道从何而来,一夜之间便传得沸沸扬扬,真假难辨。
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,诚亲王也是大皱眉头,他当然不会认为何隽和苏凤章会投敌,但这谣言来势凶猛,不像是普通的谣言。
“查到谣言从何而来了吗?”诚亲王冷声问道。
下属不敢直视他,“一夜之间谣言四起,只寻到几个鲜卑细作,还未能找到根源。”
诚亲王怒道:“废物,鲜卑族都藏在了眼皮子底下,你们是干什么吃的。”
发作了一番之后,诚亲王又说道:“来人,派几个人去苏家,将苏老夫人和苏小姐接到王府保护,另外让人传信到何家,请和静郡主带着何老夫人去荣亲王府暂住。”
“是,属下这就去。”
诚亲王皱了皱眉,忽然又说道:“罢了,你先去何家,本王亲自去苏家接人吧,免得吓坏了苏老夫人。”
此时的苏家却是一阵混乱,一群官兵破门而入,气势凶悍咄咄逼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