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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除了结果骇人听闻,其实整件事情都没有可讲的。
    无非一个生性暴躁骄纵的母亲,从事服务业,接受着外面莫名其妙的恶意,然后以另一种方式发泄到家庭里。她一边好强地把自己的未来安排的光鲜亮丽,一面又在逼仄而窘迫的生存条件下怨天尤人,她逆来顺受的丈夫和沉默寡言的女儿都是这巨大落差的发泄口。
    “我没长大时打我爸,我长大了就是我,有几次因为骨折送进过医院,耽搁了不少课程。我其实也好奇这个家庭是怎么组建起来的,但从来都知道不该问。”
    事情过去了太久,时间已经修复了大部分的伤疤,归海梦可以很平静的叙述这件事,好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。
    “后来,她就变得越发不可收拾,辞职,逼我退学,有几次甚至想把我从楼上推下去,这个家没有一天不在吵架,唯一安静下来的一次是警察带走了我妈妈,我报的警。”
    她甚至是可以笑出来的。
    “然后她被送进精神病院,我被送进福利机构。挺公平的。”
    卓槐静静听着,她忽略了绝大部分的细节和坎坷,十几年遭受的虐待听起来就显得云淡风轻,其后的独孤寂寞和旁人的怜悯同情就更无足轻重。
    好像只要可以不提,就可以当成不存在。
    ——不是这样的。
    卓槐很想问问,你是怎么长成这般模样的?
    在命运给你破开一条又一条可以堕落的歧路,在恶意四处流窜填满你最需要被依靠的青春时,你是怎么可以避开淤秽,变成一个愿意相信阳光,愿意拥抱善良的人的?
    卓槐记得自己嫌弃过她同情心泛滥,现在他有些后悔。
    “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。”归海梦拎起睡衣想要套上去,眉眼都还是弯的,“可能也算因祸得福,被人拿异样的眼光看久了,见鬼以后反而很容易接受被当成神经病看待。”
    卓槐扯着她的衣服,有点生气:“这算什么因祸得福?”
    归海梦眨着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他,语气有种坦然的理所当然:“对于我来说,已经算是好事了啊。”
    卓槐简直要被她气笑,又心疼她活得卑微而不自知,泄恨似的咬了一下她的肩头,在看到她肩上的伤痕又黯然:“没试过祛疤的药物?”
    “……没钱。”
    成年了,学费都要自己挣的,哪有这么多空余。
    卓槐拿指腹摩挲着她肩头的伤疤,心里接连生出一个又一个念头,又一个个地擦除,心里一直压着的一个念头被不经意地说出来:“其实我可以……”
    尾音戛然而止。
    归海梦茫然地看着他:“你可以什么?”
    卓槐眼里罕见生出些欲言又止的纠结,他眸色偏黑,此刻抬了眼瞧她,就像一湾夜河在仰望月亮,微波荡漾,凉而缠绵。
    “……算了。”卓槐偏了偏头,又转回来,刚才的神情仿佛是错觉。
    归海梦愈发莫名其妙,被他这一折腾,衣服也没穿,十月深夜的风吹得她打冷颤,小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,正要扯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时,卓槐又拉住她。
    归海梦有苦说不出,无奈道:“哥哥,我冷。”
    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    他这句抱歉过于郑重,归海梦都怀疑他道歉不是为了这件事。
    她摆摆手说了句没事,又开始弯着腰拽被子。
    “做我女朋友。”
    卓槐同学斩钉截铁,掷地有声:“或者起码给我一个能追你的机会。”
    归海梦扒拉被子的动作顿了足足三秒钟,转过头来惊愕道:“你刚刚说的是疑问句还有肯定句?”
    “是个请求句。”
    这哪里算是请求句?这么面无表情毫无语气波澜地说出这句话,简直就跟霸总说你这个迷人小妖精一样,说完就能直接上手上嘴上床了啊喂。
    归海梦都做好被压倒的准备了,到头来居然还是个请求?
    归海梦微微张着嘴,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脑袋里许多问号,连冷都忘了,好半天见卓槐没有收回话的意思,傻愣愣地问他:“为什么呀?我不需要你的同情。”
    对方回答得很干脆,却是避重就轻:“我不会用这种方式来同情你。”
    女孩就更不解了:“我并不觉得,跟你看到同一个世界就能让你对我刮目相看,你明明天天都觉得我蠢,哪门子的心血来潮?”
    “我也没有心血来潮。”卓槐觉得归海梦都会钻牛角尖的,平时亲她也没见她要问为什么,“我很清楚我刚刚问了什么,而现在我在等你的答案。”
    “你好强势哦。”归海梦不满地控诉他,“说是等我的答案,瞧着像在学生会复试上冷冰冰给我答案一样。”
    卓槐被接连吐槽,不太自然地掩了下鼻,刻意地把语气放得没那么凉:“那我可以再问一遍,尽量温柔些。”
    他自己说温柔些的时候都带着不确定的语气。
    他从小就知道温柔并不会在恶鬼面前保护自己,唯有威慑力才能让他的生活看起来跟别人没有区别,才能让他在别人怪异的目光里坚持自我。
    淡漠是他的保护色。
    他其实……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温柔。
    好在归海梦只是摇了摇头:“不是的,是我因为没有恋爱过,不知道什么叫喜欢。如果我没有心动而去答应你,对你而言是伤害。”
    她弯起了腿,一个非常没有安全感的保护自己的姿势。
    卓槐想了一下,撑着床边吻她,归海梦乖顺着接受了这个亲吻。
    “你没有推开,说明至少你不讨厌我。”
    卓槐离她很近,只需要微微低头就能重新含住她的唇,灯光下他鸦睫微微垂着,在眼睑处落下一片小小的阴影。
    归海梦就真的相信了他:“那好吧,我答应。”
    反正初吻都没得莫名其妙,初恋潦草一点也无所谓,她不怎么在乎,况且卓槐他确实长得好看,不亏。
    卓槐得到肯定答案,重新去吻她。
    归海梦却小小惊呼了一下,拽了卓槐,有点害怕的:“那个孩子他出来了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卓槐阴沉地瞥过去,盯着那个瑟缩的孩子。
    归海梦看不见,一边恐惧又一边好奇的:“他跟你说什么了?”
    “他说,救救她。”卓槐转头问归海梦,“救谁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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